李万峰诗集小启蒙

小启蒙

有好几年

我都喜欢跟你在一起，你比屙尿还重要。

虽然这不大可能，但我愿意这样讲。

小时候的事情根本记不住

有一回在成都，荣兵跟李科讲，我才想起来

你很宠我。

你用水竹做的叉扫把

没得兰竹的好看，但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讲过

包括你。

你编的背篼

倒是可以，还有撮箕。你做的馒头实在惨不忍睹

但还是多好吃的。

我不确定有一条乌鱼你到底吃到没得

我不是说那只野兔儿

我是说那条乌鱼

你不反对我喝酒

不反对我叭烟

还给我那么多糖吃

世界上再也没有这样一个爷爷

就算你为了打火机盖盖

打过我

以前我们用篾片儿揩屁儿

我们总是有浪鸡巴多一捆一捆的篾片儿。

不是青篾条，是二黄篾。

用了我就朝茅斯头丢。

我们的茅斯

从来没有堵过。

在梨子坡，我走一堆苞谷杆杆上过。

苞谷杆杆下面是个野茅斯，我看到那些屎坨坨

在我面前漂来漂去的时候，可以说，很想念你们。

你可能跟我摆过

跳灯子那只红瘸猫儿

但我记不到

我不后悔没有好生练毛笔字

但我不该

把那两窝蒲桃树栽得一起

据说，死人见多了就会变懒。

但我不晓得咋个的，连你我都没有见到过

我咋个会懒得晒蛇吃。

吃了晌午。你说半个小时

我说要得。我绝对不是故意要等天黑尽了

才回来。

我不晓得的事情太多了

起码过了两天我才开始难过。她不怪你我就不怪你

但我不晓得她怪不怪你。

有一瓶墨汁

是你兑过水的，我用另外一瓶写了两个字

让自己好过点。

清了总比没清好点。

这句话不是陈寅午或者舒远振说的

是你说的。

66年，78年，85年，05年

最有意思的是06年。

小艾说，他是有多喜欢开party呀。

我以前嫌你洗的碗不干净

我不晓得你自卑过没得

我也不晓得你去赶场是啥子心情，尤其是最后一回。

猪油和那一百块钱

对我来说

都是悬案

我打光胴胴去挑水

你喊我不要对到太阳屙尿

我说要得

活得越久对不起的人就越多

我的小指拇儿现在都还肿起得

我这才晓得自己也是个不成器的人

不用开窗子也晓得

现在责怪哪个都不对。每年都要拿出去晒的东西

被消耗得一干二净。

蜂窝和蜂儿具有不同的属性

除了说不清楚的，都可以说清楚，比如说

鸭儿。

掏耳朵用你的钥匙

剪指甲壳用你的钥匙。有时候你忘了带

我架个楼梯，也可以翻进去。

大门的门撇儿断了一根

另一块门撇儿上的钉子眼眼

看着我，问我。

我不晓得吃白菊花有啥子好处

我只晓得白菊花有一股

不是很好闻但闻起来很舒服的味道。晒干以后也有。

菜板鱼身上的紫色部分随时在变。

麻杆鲹儿好吃，也好吃，但只要一晒到太阳

就会死。

我希望

我吃过的麻杆鲹儿和菜板鱼

全部投胎成女人，来找我报仇。

一个人最不想搞死的就是自己

最后搞死的却总是自己。

上帝没有给这趟开向自我毁灭的火车设计制动。

它们看着我上楼

看着我把泥巴洗干净

看着我把时间当成固体来取悦。

用吃过的骨头来钓小鲹子

有时候撮箕里也会有麻杆鲹儿。对小鲹子来说

麻杆鲹儿是庞然大物。

喜欢闻柴油味和汽油味的人修车去了

喜欢闻花椒的人炒菜去了，喜欢闻金属的人

认为上帝是造物唯一的节外生枝。

所有这些事物都指向我

要我谈论

人类的巅峰就是纷纷给风起名字的时候。

尤其是下午的风

把线盘带到空中，确认那里有很多崭新的

尖锐的灵魂。

禾桩在水里泡久了

毛茸茸的，有腐烂的信心，也有勇气

但仍然被怀疑是秋天的余孽。

以前喜欢的东西

现在一样都不喜欢了

这是最绝望的事情；

第二绝望的就是人类还没有灭绝

本来人类仅有的天赋

就是为了这件事。

食蚁兽不会在一个蚂蚁窝停留超过三分钟

就像温和的、暖洋洋的、放弃了智慧

但毫不犹豫发射子弹的机关枪。

快乐难不过从一种道德脱身。

如果你不同意

请拿出方案。

菊花其实很臭

我特别喜欢它们沾了水没得那么臭的时候。

事实上，菊花已经被毁掉了。

便签里有这么一句：

极光和摩天轮是一样的。

我不是很理解。

失眠的时候，把锈全部刮下来。

失眠之锈可以提炼出打火石。半夜，火花四溅

每一帧跟眼露水有关的都不会被错过。

不是我听错了就是你说错了

反而是将错就错比较符合现在的情况

我又没得办法跟你沟通

苦瓜拼命结苦瓜，吃都吃不完

又不能喂猪。我认为，不重要的都比较重要

直到红苦瓜把自己卷起来。

蟠龙场的人走来走去

但还是有些地方

只有我去过。

新姑娘脑壳上的虱子蛋跳下来

钻进她老嬷儿的小指拇儿。

我假装没看到。

我很担心。

我不晓得从哪里跑出来这么多木板。

我怀念可以用洋锤儿把钉子起起来的时代。

在回去的火车上

一个妇女对卖水果的人说：

你应该卖麻辣的，四川人都喜欢吃麻辣的。

我看到很多鸟窝

几秒钟一个

语文老师问一年有些啥子季节

我不懂啥子叫季节。同学们说了春天、夏天、秋天、冬天

我就说还有热天、冷天、天晴天、落雨天。

有些事情除了我没得任何人晓得

有些事情除了你没得任何人晓得

我没有给你讲，你也没有给我讲。

我在车上

看到一个男娃娃睡在马路边上

应该是前年子的事情。

蟠龙场跟外地不一样

蟠龙场的水比较湿

水管里的雾比较重。

你进了那么多星书

来不及卖

甚至来不及送人。

我怎么可能记得住今天这些树？

它们发明自己的时间和液体

剐掉皮子就是人。

你说啥子就是啥子

跟你说啥子都是锤子

其实一模一样。

我们肯定都要变成别的。

在这个过程中

最好不要喜欢一个连洁癖都没有的人。

班车来了

上去坐一个小时

它不开就算了

莴笋跟油麦菜的区别就是莴笋好吃点

或者

好吃很多

如果吃掉才是最好的祭奠

我就会在乎是心子比较好吃

还是肝子比较好吃

我多么希望北京也有鹅儿长啊

我多么希望北京

也有马豌豆啊

拉大锯，扯大锯……哎——嘿！

杀人不过头点地，日毴无非乱弹琴。

遍地都是臭狗屎，只有人吃狗不吃。

人类活动不会超过一次发呆。

人类活动不会超过一次发呆所能抵达的

愚蠢。

初中的时候我们写过一首诗：

啊，远看一根烟囱，近看还是根烟囱

好诗呀好诗。

他们都是没有勇气死的人

不然也不会还在这里

一起拉屎

他们都是喜欢唱歌的人

不然也不会在这里

一边拉屎一边唱歌

解决口腹之欲难过解决经济纠纷。

我难，你别难；

我过，你别过。——我难过我的病。

每天都有很多人生病

来不及吃的白萝卜和没吃完的大白菜

都要开花了

我所面对的无非懒惰与离别。

我住过的房子接纳了其他。

我还会想起很多事情。

他们都要结婚

我没得钱

也不想借钱来为他们感到高兴

我以前喜欢到处走

我在很多地方都写过

张浩洋到此一游

10号线上有个男的总是在热天头

用沾满精水的手去摸那些不穿内裤的少女

并希望此举能够替他传宗接代

看烟花让我想起冯秋萍

有一天下午

教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喜欢吃猪儿粑的希腊人

和智利人

会越来越多

喜欢叫床的邻居都是猫变的

它们最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就是

喜欢叫床

他十岁的时候屙尿灌死一个叫鸡

十五岁的时候日了

十一岁的表妹

曾经，我在一大堆药里

找了两片板蓝根、两片千珍消炎片、

一片百服咛B日

昨晚夕

我梦到杨五倌长痔疮

擦一回屁儿用了三斤草纸

以前我们生产队啥子都有

罗傻包和李适高的时代

很难划出分界线

我希望李科顺利来北京

他只是想干几件比别个牛毴的

事情

星星好亮啊

——他们不晓得我咋个读星星这两个字

所以我写再多也没得用

就当如我是在做作业

就当如我是一个刚刚学会吐痰的人。

原谅我嘛你就，无论如何。

好不容易睡醒，又昏睡过去了。

我没有信心过完这一天。我又不是主动

来这里的。

很多必须的东西

我都没用学会。

今天听说这个死了，明天听说那个死了。

下大雨，家里没关窗户。飘进来好多雨，发小河

我和一个小男孩清理积水

他特别能干，是我的儿子还是兄弟

哪个说一个讨口子就不是在打仗喃？

行为即政治，做啥子都是为了成全自己。

陶渊明也没有置身事外呀，有时候，他也会高兴。

我随便说点啥子

随随便便说点啥子，都会偏离我的本意，从无例外。

比如说，我说，我喜欢对人类失去信心的人。

逼倒牯牛下儿。躲猫儿。

——我对不起我的方言。我写不出来，正如我说不出来。

我准备再告一下，就放弃。

我走几步，又回来看看我的樱桃树。

我走几步，又回来睡瞌睡，梦到知了就算是运气。

那些突然死去的朋友让我无地自容。

用升子装汆汤肉当然要不得，装桴碳儿就可以。

肥头儿和强奸犯更容易晓得人类的真相。

包包散，包包散。

我没想到鹅蛋柑的时代会一去不复返。

我的叉叉裤兜满金黄的把把直到高中毕业。我坐在板板车上

跩了一筋斗。我滚得大田头那天，好像是老母猪死了。

好多被我嫌弃过的东西都是我妈用过的

甚至是她陪嫁的。

锅碗瓢盆、铺笼罩被都是传家之宝啊。

你街上那张桌子

就像五十年前

用麻格猫和蛇瘸猫儿的尸体做的。

我好不容易逮到一个麻雀，还遭李勇放起跑了。

最可恨的是我不恨他。

我只是好伤心呐。

我说吃萝卜缨缨会上火

她们还不信。我下决心告诉她们一个事实

并不容易。

牢筛和米筛，嘎嘎和莽莽，谷子吊吊和麦子吊吊

都让我想起一首歌：

花脸巴儿，花脸王，背起书包上学堂。

要是我没有记错

你的纪录是八圈胡了十二个满贯。

——我们屋头没得哪个不精灵，德行不怪。

缺爬屎，舔牙齿，舔到一坨臭狗屎。

鬼火起，鬼火冒，气得家家嘿起叫。

家家好，家公坏，家公不爱吃冲菜。

我用活麻揩过屁股

我吃过巴豆

我曾经是个慷慨而且富有同情心的宝器。

多而不少

你每年子都要意思一下。

我没有意识到维持这份体面也不容易。

你经常在天麻麻黑的时候

走荷包头摸出来几个糖、两杆烟

和一些渣渣。

我去大坡上办锅锅圆儿烧烂了一个碗。

我听到打连枪的唱：柳啊柳连柳，解放台湾。而我老汉道：

天上明晃晃，地上水凼凼，结婚要背账。

传说中，后来的逗猫惹草者一上桌子就会打标枪。

黄司机更是喜欢找些龙门阵来摆。泼烦得很，新姑嬢一个砖疙疤儿

就定死了每个月要下三十四个蛋的老鸭婆。

我是醒得儿货都嘛

脸巴儿上永远都有两块猫胡子——把鼻屎横起揩

走路一拐一拐的，走得慢，经常惊抓抓地叫唤。

我是梦虫都嘛

刮婆儿和推婆儿把谷子弄过来弄过去的时候

毛气就在阴暗中爬满了我的懒筋。

我以拌桶作船在公塘逍遥过一分钟。

我会自己连衣裳。

但我始终不如我老汉。

求不腾和不关事之间有一箱老鹰茶。那个铁箱箱

从何而来呢？我挑粪去淋菜，粪桶脊脊断了。一发财，我就停止

自言自语。

犁头和喷雾器对我都有光洁的魔力。

（久而久之

我就不会说人话了。）

寒场天，街上也有人扯母猪风。那些尿珠子下落不明。

牛心子白菜遭青虫虫儿吃得干干净净的春天

也有很多鱼。

我扯把子的时候严肃认真

讲真话却要笑，说起一个人的死讯也要笑。

我忍不住某种得意。

他们建了个三溪李氏网

上面说富明公就是文岳公。我一时都不能相信

富明公竟然不是文岳公的儿子。

富明公的后嗣现在大概有上百万

更何况从国祥公、章武公乃至良器公传下来的。

我顿时就对血统失去了兴趣。

到今天为止

我都没有见到过漆树。我也没有吃过茶苞。

也没有去过新宁县。

喜欢挤油渣儿女生不多

姜秀不喜欢，赵善超也不喜欢，所以，她们跳绳的时候

曾礼雄一刀儿就划断了橡筋皮。

随水干的锅巴太多了

就像砍个倦皮子

把整根茶籽树都砍成了木渣渣儿

我喜欢锯面子的味道，不是烧锯面子的味道。

我喜欢剐树皮子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

好多动词我都无能为力

就像几百个偷油婆我一个都逮不到。我也很喜欢

那些偷油婆。

我不想买糖给她吃。糖吃多了不好。而且，当年

她用我的卷子包炒米糖讲都没跟我讲一声。我好难过啊。

现在想起来都很难过。

你给我摆过很多故事。

我也给其他人摆过，摆得有盐有味。

后来我搞忘记了，问你，没想到你也搞忘记了。

用枋子我就觉得不好。

有年子坐火车回来，走安徽过，我还看到用水泥封死的。

不是我做精十怪，我硬是气得遭不住。

海椒面比面还多，吃一口我就清鼻子长流。

要不是你强悍的战斗力，那碗面就只有倒了

——喂畜生都要不得。

我搞忘了问

回煞的时候

你的脚板印

睡在枋子头

视角肯定有所变化

我也想告一下

你雕那个印

如果不是曹贵海拿起去了，就是搞落了。

两个私章倒是在我这里。

现在想起你雕木鱼子

我才承认你的动手能力和耐心

都比我好

你的东西不少

我觉得毫无用处

有时候又觉得这个也喜欢，那个也喜欢

这山望着那山高，

到了那山没柴烧。

你听说过这句话没得？

我晓得你喜欢死得干干净净。

但我马不实在

你是不是。

你晓得我喜欢大把大把地吃樱桃

就给我掏了一瓷盆

等我大把大把地吃

为了吃树子顶顶高头的樱桃

每年子我都要扳断几根桍桍

有的断桍桍第二年都还会结

我看到那几树子樱桃花

就要胸口痛

不晓得咋个的

同样的风景我喜欢爬到树上看。

同样的人

死了我才想起他的好。

小琼她妈说，你该洗澡了。

我说，上个月才洗了的。而且是月初。

我记得清清楚楚。

怕心心都遭别个掏去吃了

我老汉这句话

让我忧伤得要命

口干了的时候，把茶母子都喝得干干净净

或者把一瓜瓢水喝到喉咙痛为止

都是很愉快的经历

我对黄栀子和茶籽也很有感情。

栀子树和茶籽树的花都是白色的，但茶籽树的才可以吃

就像美人蕉的一样。

你刮竹子的声音

让我背皮发麻。

你还给我做过一把宝剑。

筒靴里的烂谷草有脚巴屎的气味

一种很特殊的脚巴屎的气味

就像在三个月之前杀了猪

我们杀了一头好小的猪儿呀

简直不成说是一头

过年嘛

你住耗婆儿屋头的时候

也发生了一些事情。后来，房子垮了，梁掰掰儿也死了。

——掰字应该是左足右拜。

我喜欢躺在水上

只要溜一下手指拇儿

就不得沉

用牙膏皮做坠子

用鸭毛做凫头

我不用药都可以钓鱼

有天下午，秧子刚刚封林，我抠了不晓得好多块田

整得汗流浃背的。后来我再也不想吃了

但我记得到茨菰的手感。

有些话我只有跟你两个讲

有些话我跟哪个都可以讲

但只跟你讲过

你有我啷大的时候

完全可以去山上

捡只豹子来喂

在我很小的时候，红鲤鱼就比较稀奇了。

但我觉得没得啥子。我以为，它们都要去投胎

我们还会遇到。

高笋和蜂儿生吃都不得痨人。还有笋子虫。

笋子虫的学名港得不得了，叫竹象。竹象做的电风扇

让我们一觉睡到天黑。

我说不定可以看到

编篾席子的人死绝的那一天。

——蔑读迷。迷匠，迷条，迷席子。条读挑。

烧红苕和烧鸡蛋的关系

就像是周瑜和诸葛孔明的关系

而不是雨水和沁水的关系

瓷盅有时候耳耳儿地响

就像其他东西。黄色和绿色的花纹

都没有摔脱。

胡豆霉霉的味道

红朝天子海椒刚被宰烂的味道

放猪油蒸的豆油水的味道

黄磊用电水壶煮板鸭饭

发现里面有个烟头的时候

已经吃饱了

肚皮里像阴天。负片更干净。竹叶、花椒、

生铁。我想念蟠龙场所有的蛇。

它们的肚皮上有水珠珠。

你的五脏六腑都烂了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其他事情关我鸡儿相干。

我的理想不会超过一个死了的人。

夏天，抱鸡婆脑壳高起遭其他鸡娃啄出来的

大凼凼

装满了雨水

我跟在犁头后面

逮鱼的时候

鹅蛋柑可能已经开花了

秋天，棺山上的人全部活转来

一起去北京打工

也没得哪个会注意

冬天，我妈经常不敲门就进来

看到我，觉得我很造孽，后悔没有把我掐死。

她也后悔让我看到那么多漂亮的蛇。

鹅蛋柑死了一窝又一窝

死了一窝又一窝，死了一窝又一窝，死了一窝

又一窝。

可以想像，所有草莓都是我吃掉了

包括屋顶上那些

和我没有梦到过的。

一个女人和两个奶奶完美无缺

嘴巴上的虚空和屋顶上的一模一样

还有松树毛毛

今天上午，我梦到狗貂和象猫

听上去有四种动物

其实只有是两种。

我看到树叶落下来

果子落下来

但没有看到它们上去

曾经，蟠龙场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的

都跟我好

不跟别个好。

本来我就吃多了

脑壳昏，再加上你说那句，下喉三寸就是屎

我就更加觉得对不起薄荷糖了。

滚到茅斯头的珠儿

和滚到水井头的珠儿

都是被土地老者没收了

水井娘娘不要怪罪

写土地老者是为了方便

我不晓得管茅斯的是哪个神仙啊

水井娘娘也要服从人类的逻辑

我很难过。我难过也没得用。你应该晓得

作为一个人，我有好自卑。

年屙屎坳那场大火

烧死了很多麻雀

很多麻雀蛋却毫发无损

农业社的时候

有只爱吃红灰毛儿的灰猫

被辣死了

我在棚子坡找栀子花的时候

看到过一副很小的骨架

清不到是啥子东西的

荣兵骑在牛背上。牛踩到一只兔儿。

是个小兔儿，吃不到两口。荣兵在米汤里放了些沙子

想把它喂大点再吃。它晓得荣兵不怀好意，就把米汤吐了出来。

有晚夕，我喝了四五瓢儿米汤

扯嗝瘩儿扯到天亮

才吐出来。

现在没得钱，我都觉得没得意思

等二天有钱了，还得了啊，就算不上天、不杀人

也要让大家晓得我有好日款。

写不出来硬写

就叫霸王硬上弓。

嗯，我喜欢。

不是每天都想死而不得的人

不足以谈人生

反之亦然

我们没得资格拥有鱼鳞、羽毛和尾巴。

换句话说就是，我们没得资格拥有忧伤和火柴。

再换句话说就是，我们没得资格走来走去。

阿呆问得好

我们是啥子时候从婴儿变成小孩的

是个世纪难题

随随便便的一窝草草

也有资格藐视人类

但草草不会这样，草草也喜欢遭扯来沤粪呀。

我一直想给他们讲一个秘密

但我一直都没有讲

因为他们早就晓得了

小学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或者四年级的时候

赵善洁老师说，这个和字

就是和了的和字。

活起没得用

死了更没得用

所以还不如生在大家还愿意吃人肉的时候

其实很多时候

我愿意像你一样

睡在土里一动不动

天黑尽了

我该去找东西吃了

不然没得力气等死

事实上

现在除了棉絮和石头

我啥子都不想吃

小指拇儿痛了

大指拇儿痛

就像金光寺少了一块石头

风水轮流转

看来，我也要体验一下痛彻心扉

了。

哪个喊我要

活到今晚夕

一个人，耳朵里塞着纸，烟烧完了

今晚夕，好多女人都不在了

昨晚夕

也是

我回来了你还没有回来

我应该多high一会再回来的。

桌子上有个青苹果。

色子成了一个废墟，还有微博、酒馆、荒郊野外。

我跟你学打花麻将的时候

哪里料得到今天。

吃喝拉撒睡

我也打算减少几样。

我羡慕所有的垃圾堆和下水道。

昨晚夕不是梦到这个就是梦到那个

都是一些很熟悉的事

但我现在啥子都想不起来

那些萝卜花花要蔫了

我就给它们拍照片

喊它们不要蔫，不要蔫

那几年

大好的鸡瓜没有用武之地。因为无边无际的失去

我彻夜难眠，比鸡瓜自己还要伤心。

我在萝卜花花那里得到的

和没有得到的

一模一样

我想死得不得了，是因为没洗澡吗？

写完这句，我就去洗了一个澡，水很大

很热和。

手足无措也符合身体的规则

学会迎接崭新的一天要不了好久

现在醒过来刚刚合适

四月十三，太阳升起，畜生兴旺，露水遍地。

几夜欢乐，交头接耳，香樟树叶，白果树皮。

例行打扫，一泼一饮，吐痰唱歌，诸事皆宜。

萝卜花花要蔫

就等它蔫吧。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萝卜花花。

疯子不仁，很喜欢萝卜花花。

现在我只有萝卜花花了

那一点紫色不逊于任何事物

我昨天就吃了两包方便面，对头我还有方便面

天气很好

我打开窗子

太阳照在萝卜花花上

袜子有点湿，脚杆有点冷

外面是下午所有的声音。我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

不说话。

自从

有了这些光秃秃的树以后

我连冬天也喜欢了

有个娃儿

要是还在的话

都要满五岁了

我有好几次

强奸未遂

为此失去了很多朋友

2年

我跟一个叫小情的小姐差点耍起朋友来了

但我只是为了好耍

我经常去偷张淑英的西瓜

偷得自己

都不好意思再去了

我把元元弄哭

怕他爷爷娘娘听到

就用箩篼把他囥起来

我拿了两个避孕套

朋友去结账

前台小妹多半以为他日了我

有时候偷书是懒得借

看完了

我也会还回去

我偷过一回烟

我觉得很对不起那个老板儿

他长得像我爸爸

我梦到过

一个分不清是人类灭亡以后

还是人类出现以前的太阳

天气决定了我很多事情

还有路程和作恶后的午餐

何况我也不姓刘

那些穿越废墟而来的东西

不是时间

也不是上帝

我能咋个办嘛

亏都亏欠了我还能咋个办嘛

我总不能剖腹自杀啊

偿还办法在档案里记得很清楚

下辈子我吃的甘蔗一点儿都不甜都不说

我还不晓得

还有个偿还办法：

当一只布偶猫

在窗子外头不声不响，但确实在窗子外头

我想得没有以前多

有时候，想起一样十年前的东西

就觉得自己进步了

很多人我认不到，很多下午

我不在。我喜欢萝卜花花。我不好意思说

下午的本质是太阳。太阳啊太阳。

好几天没有正经吃东西

闻到生猪肉

觉得特别香

天气那么好——虽然风很大——

我们应该互相挖耳屎

或者自己给自己挖耳屎

本来我晓得就好了

但我还是想写下来

让自己不要搞忘记

灵魂不如一只耳朵。

我站着的时候

和其他时候，愚蠢呈现出来的才是真的。

手电筒永恒而不自知

生锈的手电筒永恒而不自知。

你可以用任何一只手泼掉隔夜茶。

左手跟其他手不一样。梨子树下有凉风

你把花生摘下来。你也在梨子树下洗澡，胴体极为白皙。

你写了一副对子给我：金银铜铁锡，生老病死苦。

蒿蒿的学名叫小飞蓬。

小飞蓬也是个很好的名字

虽然显得多余。

相应的露水让萝卜花花倒下来。

烟锅巴剩下多少都恰到好处。我不应该觉得

什么。

空虚填补了你的位置。

你在空虚之上看见我向你走来。

我也会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