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豉鲮鱼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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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豉鲮鱼的味道,加了岁月的调味,也终是变了。我吃了两片,不再伸筷。
五姨现在还会买来吃吗?那段我们在一起吃豆豉鲮鱼的岁月,对她来说,是不是也如我记忆中一样,是最开心的呢?
——Vivian(静然)
豆豉鲮鱼的岁月
文/静然
01
总想着要买一罐豆豉鲮鱼,也像餐厅里那样炒一盘豆豉鲮鱼油麦菜,不至于光吃罐头那么单调。今天偶然经过超市,特意去买了一罐回来,但觉得太累临时又决定就着罐头吃个拉面餐吧。
四碗泡面齐刷刷排着队等待泡开的时候,我算了一笔账。这顿晚饭才40块左右,加上豆豉鲮鱼25块多,也没有超过70块。多划算!
而且我们嘶溜溜吸着滚烫的面条的时候,仿佛又回到了外出旅行的状态。一家人在黑暗困乏的雨天,躲在温暖明亮的小屋子里,每个人的面前一团白雾热腾腾地升起。
好几年没有吃豆豉鲮鱼了,那鱼肉感觉干干的,没有以前油了。我是认准了牌子的,甘竹牌。第一次吃豆豉鲮鱼,就是这个牌子。我永远都记得那浸在油里的鱼肉是多么入味,而且更令人大开眼界的是,连鱼骨头都是软到可以吃的。
02
我记得毕业后刚到深圳工作,就惦记着在超市里找豆豉鲮鱼。怀念它的味道,怀念第一次来深圳的那种光荣。
当时是绿皮车厢的硬座,三十个小时的路程。92年,我已有了女孩子的自尊心,大人叫我躺到座位底下去睡觉,我偏不。跟大人们一样,要么坐着看风景,要么坐着睡觉。
到了深圳,住在五姨家,一个汽车修理厂的宿舍里。是一个两层的铁皮屋子,他们的房间在楼上,一进门,正对面有上下两张床,我跟弟弟睡上铺。姨妈和姨夫睡下铺。门的右手边靠着墙壁,是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也是柜子。平时也在上面吃饭,下面又有抽屉储物。柜子和床之间也就一个人转身的距离。里面角落里有些柜子和架子,不记得衣服都是放哪里的。那架子上摆着牙刷和牙刷杯子,里面是时髦的红白色相间的高露洁牙膏。那时候房间里没有空调,那铁皮房子,在炎热的暑假里就是个蒸笼。但对一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农村孩子来说,一支印着英文的高露洁牙膏,已经足够清凉整个铁皮屋子。更何况,还有蘸着饱满的油水的豆豉鲮鱼。
那时候,几乎顿顿吃豆豉鲮鱼。顿顿都吃不厌。鱼还能放在罐头里,鱼还能这样连着骨头一起吃,在一个孩子眼里,是那么新鲜有趣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伴着这新鲜有趣的,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跟着五姨走很远很远的路,好像还翻了一座小山,说要去什么香蜜湖。结果翻过了山,才知道香蜜湖还在那条河的对面,再没有脚力走那么远的路,只好无功而返。还好,回来后,到邻居的三层楼房里,吃了又干又硬的黄玉米,也算是一种优待。
五姨带我们去锦绣中华,看各个民族的美女,跟她们合影,听她们唱山歌,还给傣族的姑娘们泼了一身湿。那时候的五姨穿着t-shirt,紧身牛仔裤,留着长发,身材紧致,面容秀丽,比照片里的少数民族姑娘都漂亮。带着我们三个孩子一起游玩,充满活力。
03
十二年后,再来深圳,五姨家已经搬进了三室一厅的单位,在福田的好地段。姨妈总会带我去附近的商场逛。那些衣服动不动就上千。超市又大又宽敞,一排排一列列,数不清的好吃东西。我们会在那里买东北的珍珠米。
再不买豆豉鲮鱼。
姨妈说,你以为那个好吃吗?营养吗?
92年的时候,豆豉鲮鱼十块钱一罐。我在深圳工作的时候,十七块一罐。今天,我在香港的超市里买它,二十五块。
我偶尔会买来吃,一如既往地好吃。但发现吃完舌头好像变厚了,很渴。
姨妈说,那时候刚来深圳,很乱。有一次坐巴士,他们要求姨妈给两倍的车费,姨妈不愿意,他们便随手甩了她一个耳光。要么就给钱,要么就下车。姨妈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是我第一次去深圳的十年后。她说,一开始的时候,姨夫找不到工作,就在路边放个自行车轮子,给人修自行车。她就会去山上捡柴。后来慢慢站稳脚跟,就去了汽车修理厂工作。
我想起姨妈带我们徒步一整天去香蜜湖,经过的那些光秃秃的被铲平了的土坡,姨妈说以前那里都是山。我又想起豆豉鲮鱼,回想起那鱼的甜味里,渗着的豆豉的苦。
高露洁的牙膏,后来家乡也有了。但是,这里始终没有家乡的糯玉米,家乡也始终没有豆豉鲮鱼。
姨妈住的楼前面,盖了高高的住宅楼,有时一眼望去,都看不到她的楼。我来南方这么多年,跟她的关系时而紧密,时而疏远。我看过她在那栋房子里自豪满足的样子,也看过她蜷缩在那里心力交瘁的样子。但都不及92年带着我翻山越岭,四处游玩,餐餐必备豆豉鲮鱼的五姨让人觉得幸福和快乐。
那时候穷啊,才天天吃那鱼。姨妈后来跟我说。
现在呢?
现在谁还吃。要吃也是当好玩了。
好像真是,今天我们这样吃,也真是当好玩。一边吃一边神游着,好像又回到跟着姨妈吃豆豉鲮鱼的那些日子。那时候看着她炒菜,每次都炒到衣服的前后背心都湿透。又回想起我一开口夸她的手表,她就马上从手上摘下来送了给我。没想到,二十多年后,我陪她到处找律师,打离婚官司。怕她一个人做傻事,也会在工作的中途去探望她。算是用这样的方式报答了她之前对我种种的好。她现在一个人住,老家的人都在用高露洁了,她却说她回不去了。我总说,你有空要常来我这里玩,多方便啊。她便说好,但是再无下文。
豆豉鲮鱼的味道,加了岁月的调味,也终是变了。我吃了两片,不再伸筷。
五姨现在还会买来吃吗?那段我们在一起吃豆豉鲮鱼的岁月,对她来说,是不是也如我记忆中一样,是最开心的呢?
而五姨的故事,谁又关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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